坑王子

传说中的外公外婆（6）

不知道你们猜到没，反正我要小小的扔个刀片了。

—————————这是无情刀———————————

      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当洛雷走到客厅看到邹莉一动不动跪着默默流泪的时候，洛雷的心一下子好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眼眶一酸，站在那儿愣了好一会儿，呼吸困难，大脑一片空白。

    “好孩子，咱们先去吃饭。”外婆趁着他愣神儿的功夫追了过来，看到邹莉的样子也是心疼的皱了皱眉头，轻轻地叹了口气，想上前又迟疑的看了看身后，想了想只是轻轻地在后面拉了拉洛雷的袖子。

    “那我妈怎么办？她这样我怎么吃得下？您也是老师，您也知道。她这么多年上课从来都是站着，不管课有多长也不愿意坐下来休息一下，所以这几年一到入冬她膝盖老是疼，她不能跪在地砖上的，她不能跪着。您让她起来行吗？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

      最后一句才是洛雷的心里话，这么多年承教膝下，无论洛雷站得多高走得多远，邹莉永远都是他心里的高山，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看见邹莉如此，这一幕刺痛了他的眼睛，也刺痛了他的心。尽管如此，他也知道即使自己再心疼，也不能坏了这家里规矩，即使现在他可以不管规矩，不当这家的外孙，可是邹莉，毕竟是这家的女儿，他没办法左右邹莉的想法，起码现在，他无能为力。

    “孩子，你听外婆说。你妈妈和外公之间的事情你可能也听爸爸说过一点，很多年了，这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得清的，你妈妈和外公之间有一些他们需要解决的事情，他们解决问题的方式外婆也没办法插手，好孩子，你听话，和外婆去吃饭！你这样被妈妈看到了，她会更难过的。”

    “他是我妈，你们不管，我不能不管她。”

      洛雷撂下这句话，不顾阻拦径直走到邹莉身侧，邹莉看见洛雷突然间出现，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但是眼里是满满的委屈，脸上的泪水和红肿的眼睛被洛雷看在眼里。洛雷的鼻子一下就酸了，吸了吸鼻子，轻轻地蹲在邹莉身侧，两个手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尽量能靠在自己身上。

    “妈，您这是干嘛啊？地上太凉了膝盖受不了，有什么话咱们先站起来说好不好？”

      洛雷的声音里藏不住的鼻音，但是脸上的表情却莫名有一点强势，想让邹莉借他的力起身。

    “你不许胡闹，吃饭去！”

      邹莉动也没动，只是轻声的呵斥了洛雷，随即想要甩开他的手，但却始终没抬头看他。

    “您这样我还去吃饭我还是人吗？您起来，咱这就回家去，有我在，永远不让您受这样的委屈！”

      洛雷的一语双关，懂的都懂，外婆眼神里也是掺杂了心疼和无可奈何。

    “不许瞎说，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儿！我让你吃饭去你听见没有？听不听话？”

      邹莉说完这句话，抬起头定定的看着洛雷，眼睛红肿，眼里都是血丝，睫毛上还有没拭去的泪水。

    “好，我懂了，您孝顺您不起来，我也孝顺，那我就陪着您。”

  

  洛雷说完借力把邹莉微微抱起，顺手从沙发上拽了个垫子塞到邹莉膝下，随即朝着邹莉扑通一声就跪下去了，直挺挺的跪在地砖上，整个人看上去气哼哼的，眼睛目不斜视的直视前方。

    “你又闹什么脾气？懂不懂事儿了你？你给我站起来！”

  

  洛雷这一跪给邹莉和外婆都吓了一跳，外婆的心疼又多了一重，邹莉眼睛盯着洛雷，咬着下嘴唇，说完话眼泪又快出来了，用手捂着眼睛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运气。外婆刚要走过来劝，没想到外公从餐厅里突然走了出来。

    “老伴儿，母慈子孝的戏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他们喜欢跪，就跪着。老伴儿，你过来吃饭！菜都凉了！”

      外公说完，拉了外婆一把，外婆想说什么没说出来，还是被外公拉进了餐厅，顺手锤了外公两拳，留给两个人一个担心的眼神。

      看着两个人离开，客厅里就剩下自己和邹莉的时候，洛雷有点心虚了，下意识的咽了两口唾沫。邹莉长叹了一口气，擦了擦眼泪，侧过头瞪着洛雷，洛雷只能直视前方，在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大有一副英勇就义的架势。他的样子看的邹莉又气又无奈，咬牙攥拳看了他半天，洛雷就是不买账，最后只能伸手狠狠地在洛雷腰上的嫩肉上掐了一把，然后深深的叹了口气。想给他拿个垫子，想想还是作罢，只当是罚他鲁莽让他长个记性。面对邹莉的突然袭击，洛雷想躲却不敢，只能在邹莉松手后才伸手给揉揉，一边腹诽自己老妈的手黑，一边还要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这一顿饭的时间好像格外的长，有的人腿疼有的人心疼，这就不言而喻了。连唯一是局外人的小保姆也被这屋子里瞬间笼罩的低气压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洗碗的时候还打碎了盘子，这更让外婆原本有些烦躁的心情更加乱七八糟。

      倔老头吃好了饭连看两个人都没看一眼就径自上楼了，还顺便吩咐了小保姆泡杯茶给自己。一屋子的人目送着外公上楼，各怀心事，洛雷偷偷地看了邹莉一眼，却对上一双又噙满泪水的眼睛，伸手给她擦了擦。再看看消失在楼梯拐角的那个倔老头，洛雷暗戳戳的在心里给他记了一笔：哼，一会儿就给你养的金鱼喂茅台！

      外婆看外公上楼了，赶快过来拉两个人起来，最开始洛雷还犯倔，邹莉不起来他就不起来，但是看外婆一个劲儿的朝自己使眼色，洛雷猛然间想起来邹莉的膝盖，然后就迅速倒戈，好说歹说是帮着外婆把邹莉扶了起来。外婆和保姆一路把邹莉扶回她以前的房间，洛雷瘸着腿在后边跟着，邹莉像丢了魂一样只是默默的流眼泪，仿佛提线木偶般任由众人随意牵动。

    “雷雷啊，我看今天你妈妈和外公也没办法再继续聊了，这样下去她身体也受不了。这样，一会儿我让保姆把饭送上来，你好歹哄着妈妈吃一点，然后让她好好休息。你也吃一点，不吃饭可不行。外婆呢，去看看外公，再劝一劝这个倔老头子，你帮帮外婆咱们两边一起努力好不好？”把邹莉扶到床上靠好，外婆悄悄的把洛雷拉出了房间，仿佛托付重任般嘱咐着他。

    “外婆，外公会原谅我妈吗？我不想看她难过了，她从昨天开始就没怎么睡觉，今天一直在哭，这么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

    “好孩子，外婆知道，外婆也心疼妈妈。所以咱们得赶快努力，让他们快点和好。好不好？”

     

      外婆听了洛雷的话，也是心里一酸，悄悄地擦了擦眼泪，然后摸了摸洛雷的脸，祖孙俩这时候能做的，好像并不多，这才是让他们觉得最无力的地方。洛雷看到外婆的样子，只能郑重的点点头，虽然他自己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他知道，不能再多一个人跟着难过。

      外婆下楼去了，洛雷想了想，也跟着下去了，悄悄地去车里取了些东西，然后顺便去厨房把饭端上去，到了邹莉房间门口，洛雷觉得心里很乱，他不知道一会儿见到邹莉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刚刚在楼下的所作所为，邹莉会不会还在生他的气。怕手里的饭菜变凉，洛雷也顾不上想太多，轻轻的敲了敲门，然后就拧开门进去了。

      邹莉差不多还是自己离开时的样子，虚闭着眼睛靠在床头，头发有些凌乱。洛雷叹了口气，把托盘放在靠窗的小桌子上，然后转身走到邹莉面前，在床边蹲下来，把手轻轻地覆在邹莉的手上，仰着头看着她。

    “妈，吃点东西吧。一会儿不吃饭血糖该低了。”洛雷的声音听上去轻轻柔柔的。邹莉睁开眼睛看看他，却没回答，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一瞬间，又红了眼眶。

    “那我给您擦点药，膝盖肿了吧？痛不痛？”

      洛雷说着话，隔着裤子轻轻地帮邹莉按摩膝盖的地方，可能是真的很疼，按到骨头的时候，邹莉倒吸了一口凉气。洛雷微微放轻了手劲儿，没再征求邹莉的意见，帮她把裤管轻轻地挽到膝盖的地方，膝盖大片的青紫，看的洛雷倒吸一口凉气。把从车里拿来的药膏挤在手上，用手搓热了，轻轻地敷在邹莉的膝盖上，轻轻的帮她按摩。蹲的久了，腿有点麻了，洛雷索性又跪在地上，全神贯注的帮邹莉按摩，他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膝盖现在也有些隐隐作痛。

      两个腿的药都吸收好了，洛雷轻轻地帮邹莉把裤管放下，然后又从兜里掏出来暖贴，弄热了，然后隔着裤子帮邹莉热敷，也不知道是药膏的作用很快还是邹莉的心里作用，两个膝盖上的刺痛慢慢消失了。看洛雷还跪在地上，全神贯注的帮自己热敷，邹莉鼻尖一热，把洛雷从地上拉起来，起身把他按坐在床旁的椅子上。

    “妈，怎么了？”

      洛雷被邹莉弄得一愣，但是看邹莉摊开手，洛雷想了想，把药膏递过去，才明白邹莉要干什么。

    “臭小子，光想着我，你的膝盖还要不要了？准备的东西还挺全。”邹莉说话还带着浓重的鼻音，边给洛雷按摩膝盖边时不时的抬头看他两眼。可能是因为洛雷在，让她觉得很安心，所以宽心了一些，她的情绪好像也好了不少。

    “嘿嘿，这都是外婆他们给您准备的！”

      洛雷这时候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了，其实他没敢告诉邹莉，他差不多准备了一个药箱放在车上，来之前他已经把一切不好的后果都想到了。

  

    “撒谎！外婆会知道这么高科技的设备吗？快点，自己敷敷！”

      邹莉一边扬了扬手里的暖贴，一边在洛雷腿上拍了一巴掌。然后把暖贴递给洛雷，两个人又都不说话了，屋子里好像有什么魔咒，邹莉的情绪一下就低落了，又开始不停的叹气。

    “妈，要不吃点饭呗？您这总不吃东西也不是个办法。”洛雷坐在邹莉对面，好一会儿都没说话，听见邹莉一声声的叹气，要不就是不说话，他也不知道该什么办，准备好了很多话，可是现在却一个字儿也劝不出口。

    “吃不下，一会儿再说吧。”

    “您不吃，心疼的就只有我，您以为还能有别人么？”

      洛雷这话一出口，他自己也知道是气话，但是想想下午那个倔老头的样子，他就不自觉的生气，在他的意识形态里，当爹的最宠的就是自个儿的闺女，哪有哪个爸爸看见自个儿的女儿跪在那儿流眼泪还自己能吃得下饭，能喝得下茶。要不是今天邹莉在身边，洛雷真想拉住他好好理论几句。

    “好好说话！你又耍小孩儿脾气是吧？我还没问你呢，今天下午你那是干嘛呢？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犯倔！我现在说话你也不听了是不是？”

      邹莉听见洛雷的口气不善，并不是有心要责怪，只是不想让他也跟着别扭。

    “不是……那他……我没有……行，我错了，您别生气。今天是我不好，我下次不这样了。”听见邹莉问自己，洛雷一瞬间委屈和抱怨就上来了，但是刚要发作一对上邹莉眼神，心疼占了上风，所以情绪什么的马上又控制住了，他这时候的语气和表情，要多哀怨就有多哀怨。但是他知道，现在有什么小脾气都不能和邹莉发，撒娇也最好不要。所以只是默默地低着头，隐忍着自己的情绪。

    “儿子，你是不是觉得妈特别委屈？觉得你外公有点狠心？”

      邹莉看洛雷的样子，莫名的有一丝欣慰，浅浅的笑笑，揉揉洛雷的头发，若有所思又如同自说自话般的说了一句，好像一下就看透了洛雷的心思。

    “哪是有点儿啊！”洛雷看一切已然被邹莉看破，也就不再继续隐瞒，闷闷的点点头。

    “其实妈不委屈，委屈的是你外公。那时候我是你外公的掌上明珠，是他的骄傲。从小到大，我说一你外公从来没说过二，我有什么要求他都答应我。后来，也就在这间房子里，我发了疯似的要和你爸在一起，要回到我们的城市去，我打碎了客厅里你外公生日我送他的花瓶，我对着他说了很多伤他心的话，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你外公哭。其实这么多年你外公给过我很多次机会，他是个很要强的人，这一辈子不会轻易向什么人低头，他去咱们那儿找了我很多次，可能那时候也是年轻吧，我很少见他，更没管过他那时候住在哪儿，每餐都吃什么。你爸劝我，我还说这是黎明前的黑暗。后来，也就是我们决裂的那次，可能我的话和态度狠狠的伤了你外公的心，那是我第二次看他哭，他打了我一巴掌，说他再没我这个女儿，从此，我就真的狠心没联系过他。每年，我都最怕过年，其实也挺怕和你爷爷奶奶姑姑叔叔他们团聚的，每到那个时候，我就会想起你外公和外婆。想起我以前干过的事儿。其实，你外公外婆年纪大了，我早就该回来的，就是因为放不下这个面子，嗨，其实和爸爸妈妈有什么面子啊，有什么放不下的，你说是不是？儿子！”

      邹莉说完就哭出声了，洛雷只是拉着她的手，默默的听着，这是他第一次听见邹莉给他讲自己的故事，讲自己如此疯狂叛逆的历史。洛雷有些不敢相信，但是也不置可否。是啊，谁还没年轻过，自己现在不是也干了很多伤人心的事儿嘛！

    “妈，别哭了，我还当多大的事儿呢，外公一定会原谅您的，就像我做错了事儿您也会原谅我一样。我当时离家出走，我两次被抓进警察局，我打架，我飙车，比您这严重多了，您不是都原谅我了吗？对不对？放心吧妈，父母的心都是一样的，外公一定会原谅你的！”

      洛雷说完，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手帕，递给邹莉，邹莉默默的接过，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头。可能她也希望洛雷说的，就是父亲所想的吧。

      又安抚了一会儿邹莉的情绪，洛雷突然想到了李远，看看时间不早了，他假装打了几个哈欠，又安慰了邹莉几句就说要回头睡了。但对于邹莉来说，她自己心里知道，也许今天注定就该是个不眠之夜。

      洛雷和邹莉道了晚安，从房里退了出来就回了外婆给自己准备的房间，衣服都没换，马上给李远拨了个电话。

    “爸，您睡了吗？”

      虽然在房间里，但是洛雷的声音还是尽量的放轻，唯恐吵到隔壁的邹莉，更怕吵到这所房子里的其他人。

    “没呢，时间还早，我明天是下午的飞机。怎么样儿子，我下午一直没敢给你们打电话，都还顺利吗？你外公态度怎么样？”

      李远接到洛雷的电话，莫名的有了一丝期待，他和自己的这个老岳父虽然接触的不多，自己也算是无不良嗜好事业有成，温良恭俭让一样不差，但是这个倔老头却好像就是看不上他次次都为难他，所以李远把希望都放在洛雷身上，心想着也许隔代人能好说话一点。

    “一点都不顺利，我妈刚才还在哭呢，我劝了好半天才勉强吃了点饭。外婆很热情，也很疼我，不过外公真的很难亲近，我妈下午还在客厅里跪了好久，爸，我该怎么办？”

       洛雷和李远讲起这短短一下午的经历，邹莉下午的样子又浮现在眼前，洛雷有点焦躁的坐在房间的沙发上，揉着头发。

    “这些我都大概猜到了，你外公在对待你妈妈这件事儿上，确实很强硬。当年也确实闹得很僵。儿子，这件事儿现在只能靠你，你妈拉不下脸去做的事儿你就得替她去做，说不出口的话你也得替她去说。明白吗？”李远现在的心情很复杂，听到邹莉被罚，心疼但是却有一种有劲用不上的感觉，其实即使是他在这儿，可能结果也和现在差不多。

    “可是外公真的……算了，爸，您隔得远也解决不了。对了，你知道外公有什么爱好没有？”

  

      洛雷这时候也想不出别的什么办法，只能剑走偏锋，从老头的心头好上下点功夫做点文章了。

  

    “我听你妈说过，你外公喜欢喝点酒，至于其他的爱好嘛……对了，他好像每天早上都去游泳，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要不你再去问问你妈？”

  

      李远很努力的回忆着这个接触不多的岳父有什么喜好，好能够更多地给儿子提供点线索。

    “不用了，这两样差不多就够了。”

    “儿子，你要干什么？你可不许胡来啊，你身体刚好一些，喝酒和游泳现在都不适合你做，尤其是喝酒，是你妈现在绝对明令禁止的，你别这时候惹她，听见没有？”

    “爸，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我努力一次试试，不行的话再说。太晚了，您早点睡，明天一路平安，等您到了美国咱们再联系！”

      洛雷匆忙的收线和李远说了再见，坐在床上思考了一会儿，想起来自己车上还有两瓶好酒，索性连外套都没穿，匆匆忙忙的去车上拿了酒，等他站在倔老头书房门口的时候，才猛然间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想想李远的话，手里的酒好像千斤重，身后也莫名其妙的开始疼。但是想想邹莉下午的样子，洛雷咬了咬牙还是叩响了那扇紧紧关闭的房门。